匡扶汉室的三国好汉们,为何都有盛世美颜?

自从南北朝开始,三国文化就以民间传说、话本、戏剧和小说的形式传承至今。被一代代人说烂掉的故事,始终可以做到对“剧透”免疫。这与其说是故事本身的吸引力,不如说是一个个三国英雄形象的永恒魅力。

他们虽然早已化作历史天空中闪烁的群星,但一股股英雄气却依然在人间驰骋纵横,也成为了中华民族文化基因的一部分。

94版央视《三国演义》海报

身为现代人的我们是幸运的——借助影视剧和电子游戏的表现形式,三国群英们被世世代代传颂的形象得到了具体化。这里既有老一辈艺术家的呕心沥血,也有以光荣为代表的历史题材游戏制作者们长期以来的默默付出。

于是,无论是在《三国演义》中被浓墨重彩般表现的超级英雄,还是被一笔带过的边缘人物,均在游戏的虚拟时空中拥有了神形兼备的肖像,这也是《三国志》系列的最大的一笔财富。

这样的成就,自然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够完成的。

光荣三国人物肖像的三个历史时期

1-6代作品属于光荣三国人像设计的探索期,其标志性的特点为画面像素化,内容的原创度不高。

早在1985年《三国志》初代问世之时,光荣就在中国设立了资料收集室,致力于从老版绣像、话本插图、历史绘画和以连环画为代表的现代出版物中寻找创作灵感。

比如说,诸葛亮的早期形象,几乎就是《武侯像》的像素版。

至于1994年问世的《三国志4》的曹操形象,明显借鉴了鲍国安老师在同年首播的央视版《三国演义》中的造型。

从《三国志7》开始,光荣的三国肖像进入成熟期。人物造型逐渐开始向写实风靠拢,重点角色已经有了明显的脸谱化痕迹(非贬义)。通过同阵营色系的设置和令人诧舌的细节把握来增加人物的区分度,着手在玩家心目中强化自家体系下三国人物的专属形象。

七代是光荣肖像从模仿走向原创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,从此以后的曹操就成为了织田信长异父异母的亲兄弟

这是信长

11代之后,光荣的肖像化进入了全新的探索期。

《三国志11》中新增的老年版头像,图上人物为赵云、关羽、姜维和曹操

神龟虽寿,犹有竟时。腾蛇乘雾,终为灰土。且看这些曾经气吞山河的豪杰们被岁月染白的须发,还有眼神中的无尽的沧桑与不舍。刘备至仁,曹操至雄,关羽至勇,诸葛亮至智,但无论这些人如何逆天,最终却无一例外的发现命运其实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。光荣这点睛的一笔,道尽了这群悲剧英雄们在走向命运终点时的苍茫与不甘。

11代新增的老年版的头像,不仅解决了过去“黄忠自打出生起就是白胡子老爷爷”的尴尬,而且通过人物在不同年龄段的五官与表情的变化,为在英雄谱上行将落幕的他们描上了悲情的一笔。

就连没有“老年”的周瑜,也有当初意气风发和疾病缠身时的不同形象

从《三国志12》开始,光荣开始为三国人物们全面普及立绘,这也是系列人像历史上最为重大的一次变革。

只看脸是不行的……

“立绘”(立ち絵)是一个外来语,指ACG作品中没有背景(或者半透明)的

人物整体形象,一般可以理解为半身或全身画像。

《三国志12》曹魏五谋臣立绘——荀彧、荀攸、贾诩、郭嘉、程昱

将原本的头像和胸像扩大为半身、全身形象,所用的工时和成本至少要增加两倍。这种看似“吃饱饭没事做”的浩大工程,究竟有何好处?

下面是一组东吴人物的传统头像。显然,如果做连线题,我们大体可以从各自的年龄和气质,将其和周瑜、陆逊、甘宁与太史慈四位人物一一对应。但如果是做填空题,怕是只能靠瞎蒙了。

然而在立绘的表现方式之下,即便没有任何提示,我们一眼就能看出这群江东大佬到底是谁。

图一包含了一个“音乐彩蛋”——时人谣曰“曲有误,周郎顾”,可见都督大人的音乐造诣之高。只是由于场地的局限性,弦乐和打击乐器不够放,只能让他拿着一根长笛了。

图二的青年智将身份,结合背景燃烧的熊熊火光,必然是火烧连营三百里的陆逊了。

甘宁干过海盗,号称“锦帆贼”,所以他在图三的立绘作品中穿着短袖,背着一个用来装战利品的大口袋。

《三国演义》中记载擅使双戟的武将只有典韦和太史慈两人,考虑到图四不是满脸横肉的恶汉形象,那么太史慈肯定是没跑了。

不难看出,相对过去“大头照”的最大好处,就在于立绘这种“艺术照”可以承载更大的信息量。在画幅变大,着色从薄涂改为厚涂之后,可以在服饰穿戴方面加入更多的个性化细节,从而提升角色的辨识度。除此之外,画师可以通过各种特殊的Pose,来强化角色的固有特点。

比方说,被关二爷在虎牢关一刀拿下的董卓大将华雄,过去长这样——

说他是张辽,我也绝对信……

而在立绘时代,他变成了这这般模样——

一脸懵逼的眼神和拿不稳刀柄的左手,完美演绎了华雄在遭遇硬茬时的惊慌失措,仿佛在下一帧画面中就要身首异处,成为关二爷的经验包了……

再看一位我们非常熟悉的武将形象的演变——

6-9代的马超形象

自从《三国志》初代开始,光荣笔下的马超必然拥有狮盔银甲和愤怒青年这两个标签,角色也具有极高的辨识度。在进入立绘时代之后,即便是早已被“套路”的马孟起,也焕发出了全新的活力和张力。

12、13代中的马超立绘,均通过长枪形成了明显透视关系,而且还巧妙地将画面分割,形成了充满紧张感的构图。主人公对着镜头怒目而视,仿佛杀父仇人曹贼就在眼前。其构图更具戏剧感和视觉冲击力,也将马超的固有形象提升到了一个新台阶。

咸鱼翻身的小人物

“证件照”时代的三国人物,往往颜值和能力挂钩。即便“浓眉掀鼻、黑面短髯”的庞统,也可以靠能力逆转颜值,画出来并不算难看,至少是个憨厚的邻家大叔——

至于那些数据和属性纯属渣渣的货色,玩家在抓住他们之后只要看下脸,就可以拖出去砍了——

《三国志9》之四大丑男兼四大低能

进入12代之后之后,那些在《三国志》史书中没有列传,在《三国演义》中也只是便当演员的小人物们不仅拥有了精美的立绘,而且光荣还根据他们在故事中留下的只言片语,为其设计了戏剧化的瞬间。

比如下面这个指着屏幕连声痛斥的长者,他便是在董卓宣布废帝时唯一挺身而出并州刺史丁原,我们仿佛听到了这位吕布第一任干爹的大声呵斥:“天子乃先帝嫡子,并无过失,何得妄议废立,此举形同窜逆!”

下图这位大叔,腰佩短剑,手持麻绳,表情痛苦,仿佛要公然玩起绳缚游戏,行为举止让围观者不禁汗颜。

原来,这位千古蹦极第一人乃是益州从事王累。在央视版《三国演义》上的唯一出镜,是用白绫将自己倒悬于城门,死谏刘璋不要迎接刘备入蜀,遭拒后自断绳索摔死在主公面前。

至于上面这位表情不屑,竖着食指的武将,知名度就更低了。不仅被数版三国题材电视剧选择性无视,在《三国演义》原著中,也仅仅是在最终回中提过一次。

画中人是在平吴一统中表现出色的西晋豫州刺史王浑。公元279年11月,王浑从横江出发讨伐江东,一路所向披靡,很快就消灭了东吴主力,却被率先进入石头城的益州刺史兼右卫将军王濬抢去了首功。

这张立绘的历史梗,便是《晋书》所记载的“二王争功”事典。我们仿佛看到了“起了个大早,赶了个晚集”的猛将,在司马炎派来的钦差刘颂面前一边大吐苦水,一边表达“我才是灭吴的No.1”。

总体来看,光荣包含大量历史梗的立绘作品,也遵循着固定的生产流程和量化标准:根据他们在史书中留下的微小印迹,倒推出其人生的高光时刻,并且将其还原为有一定历史依据的瞬间,尽可能同受众的认知与逻辑常理相靠拢。

通过一个个跃然纸上的人物形象,结合游戏中的人物传记资料,玩家们不仅觉得他们的立绘有理有据,令人信服,也折服于光荣在历史考据方面的匠心独具,虽说他们的创作思路并不算有多高明。

在这种创作思路下,很多人物的立绘也出现了想当然的问题:

提到曹植,我们首先会想到《七步诗》。但考虑到相关场景过于苦逼,于是光荣就选取了曹植奋笔疾书《洛神赋》时的情形。

一说曹冲,小朋友们也能随口说出《曹冲称象》的典故,于是这位三国最萌正太就被画成了这样:

小萌娃正在运用“跳眼法”进行人肉三角函数计算,测量船身的吃水线……你画得出,我可编不出来了

由于光荣的立绘形象考据仅限于历史资料中的文字,难免出现误读的情况,导致一些武将的形象也被带偏。

就拿吴国猛将丁奉为例,《三国志:丁奉传》记载他在抵御晋军的战斗中“解铠著胄,持短兵”,即脱下防护装备,手持匕首爬上制高点后大破敌军,怎么说也应该是这般形象:

结果“短兵”在光荣的画师笔下“短”成了这般模样——

丁奉立绘

《三国志》之魂

瑕不掩瑜,我们应该看到,深耕中国历史文化土壤三十余载的光荣公司,早已掌握了为游戏玩家们还原三国人物形象的方法论,并且形成了一套高效的现代工业生产体系。

这套流水线所打造出来的标志性的人设和画风,不仅早已成为了三国人物们在虚拟世界的标准像,也深刻影响同类题材作品。以至于其他游戏出现一款不太一样风格的形象,很多人第一反应肯定是——怎么是这样啊?!

配色和Pose均高度趋同的子建公子形象

即便是《三国:全面战争》这种走写实路线,并且已经拥有单独立绘的游戏,不少玩家依然喜欢通过Mod将其更改为《三国志》,甚至是“无双”系列的杀马特人设,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多少违和感:

不少人在潜意识中认为匡扶汉室的人必须长成这样

然而不可否认的是,近年来《三国志》日益精美的立绘形象和游戏自身的影响力,正在出现倒挂的情况。除了12、13两作的质量倒退的内因以外,这种三国游戏爱好者们不愿看到的局面,也和人们游戏习惯的改变息息相关。毕竟对于很多在通勤时段才有空余时间的人们来说,泡一杯清茶,在电脑屏幕前体验“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”的豪情,的确是太过奢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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